两相处(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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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了许多剑南烧春,血像沸的,又被脱脱撩拨这半天,本有些寂寥的雨天,也像是火山了。

脱脱摇头:“我不,你家里那么多奴婢,使唤我干什么?我还想让别人伺候我呢!”

话虽然这么说,却蹭蹭下床,端碗凉茶,煞有介事地奉上,捏着腔:“相公为国辛苦,请相公用茶。”

等谢珣伸手,她却一绕,闪他一下,粉嫩小舌头飞快地在盏沿舔了圈,故作惊讶:

“怎么办,小谢相公,沾的全是下官的口水。”

谢珣从容自若接过来,眼眸一垂,浅笑如斯:“你的口水我吃的还少么?”

脱脱嘤咛一声,又和衣卧倒在了他怀里,不嫌羞:“反正你这里住着还算舒服,不要钱,我就勉为其难再住几天吧!”

一连几日,散衙后谢珣便逼脱脱呆府里温书。

天放晴了,翠叶藏莺,娇娇沥沥地在窗子外唱个不停,连廊下鹦鹉,也在咕咕咕,脱脱抓耳挠腮的,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如厕,一会儿叫唤着饿,回来一屁股坐在案前咬着笔杆子走神发呆:

都会呀,有什么难的?译语大赛能难倒我春万里?

“我想去度支或者比部。”她歪眉斜眼地找话,谢珣在一旁正襟危坐,从台中抱回来一堆监院官的报告,需要他逐条审阅。

“为何?”

“算珠子每天扒拉得震天响,好玩儿,年末催款时还神气,”她一清嗓子,学度支郎不耐烦的腔调,“李丞,你们典客署的计吏到底脑子清不清楚,每次都少划拉几个零,再不换人,我可要告到御史台了!”

谢珣眉毛一挑:“春万里,我看你脑子也不大清楚,你那些文章润色得一塌糊涂。”

脱脱哼一声,咕噜爬起,说:“我要去平康坊。”

“等赛事过了再去。”

“那你给我钱呀?”

谢珣抬头,审视着她:“可以。”

脱脱觉得自己闷得发霉都要长绿毛了,她悻悻踢了脚书案,不想,碰着脚趾甲,疼得她泪花子一闪一闪:

“台主,你让我闷在这里,我怎么打探消息?”

谢珣想了想,知道她是个欢性子,最不耐寂寞,说:“明天吧,今天必须把我给你布置的三篇文章润色完。”

第二天,散衙后典客署特地备了些薄冰湃的瓜果,分给众人。脱脱贪凉贪甜,咬的嘎嘣脆,再看康十四娘,吃相斯斯文文的。她突然就想到了谢珣饮茶,也斯斯文文的,于是,放慢了速度。

眼见大赛近了,众人打着哈哈,这个说自己定是无望,那个说下次再战,一群人笑嘻嘻的嘴里没句实话都谦逊过头。

大家目光一调,咦,就数精通八藩语言的春万里最为气定神闲,纷纷打趣起来。

“春万里,有你在,我们就是熬成王八也去不了中书省。”

“看你年纪小,正青春,好心劝你一句,小娘子还是结一门好亲才是正经事,奉养翁姑,生儿育女,就是去了中书省过两年还是要嫁人的。”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脱脱嘴里啃着瓜,暗道台主双亲不在,我不用奉养翁姑呢。至于孩子,她怔了怔,脸上竟有添了些热意:我才不要给他生儿育女,鬼哭狼嚎的。

哈哈一阵,临走康十四娘像是闲问:“去……”眼神一动,十分默契。脱脱心领神会,应说:

“对呀,”说着,朝康十四娘一勾手,耳语道,“你跟李姊姊没说漏吧?”

康十四娘知道她最烦温书,每日散衙,定是偷摸跑平康坊,笑道:“没说漏,李姊姊真问过我一两回,我说了,你留典客署温书备考。”

脱脱把她肩膀一拍,笑盈盈去解驴。

离开典客署,出承天门,来到朱雀大街脱脱在毛驴上正晃荡时,听前头马蹄嘚嘚,太子控马而来,后头跟着东宫卫率。

贵人出行,她自觉避开,驴子挤在道边。太子早早留意到她,阳光正烈,透过槐阴,照在她皎白的脸上,那双眸子美丽又灵动地流转着眼波,自己卫率近了,她才垂下眼帘,将眼中光彩一下遮挡干净。

太子知道自己不该驻足,但还是停了下来,捏着鞭柄,故意轻呵了她一声:

“你驴子离得太近了,靠边。”

卫率的人要上前,被他止住。

脱脱余光乱瞄,狐疑抬眼,当即认出他是平康坊喝醉酒的客人,少年一身华服,居高临下看着她,面色虽沉,可眼里却漾着克制的柔波。

她错愕不已,很快,观察到他不易察觉的一颔首,心下一滞,冲他绽了个灿然笑容。

太子唇线微扯,算是回应,目光在她眉眼上流连片刻,转过头来,跟卫率心腹侍卫并辔而行,吩咐说:

“跟上她,查查身份,但别吓着她了。”

那日,在平康坊他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醒来不便多问,今日骤然邂逅,太子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

脱脱何其机敏,很快,察觉到自己被人尾随,而且对方身着东宫卫率服色,她心里乱糟糟的:太子原来也去平康坊呀。

他一定是想要回玉佩,脱脱如是想着,往条偏僻小巷里一拐,下了驴,回头就冲来人呵呵讪笑:

“官家跟着草民做什么?”

来人将她仔细打量,皱眉说道:“你身上这套黄袍,分明是哪个官署的杂役打扮,什么人?”

脱脱镇定道:“官家误会,这是我阿兄的旧衣,我其实是个姑娘穿他衣裳出行扮成男孩子方便而已。”

话里似乎也无破绽,来人点了点头:“那就请姑娘跟我走一趟。”

青天白日的,我跟你走做什么?脱脱警惕十足,露出个茫然表情:“奴犯什么罪了吗?”

“没有,是我家主人有请。”

没想到,随口瞎绉根本糊弄不过去,脱脱正色说:“奴不认识郎君家主人,我家里还有事,等我回去。”

来人有些犹豫,太子素谨慎,若这小娘子性子刚强些乱叫一气,恐怕惹人耳目。思忖片刻,冲脱脱一抱拳,竟转身走了。

这一趟出行危险,脱脱不敢逗留,小燕儿似的轻盈上驴,刚要走,脖子上被人给了一记,她身子一软,倒在人怀。

浑浑噩噩再醒来,眼前纱影轻晃,外头,袅袅晴光里裹着蝉鸣,床头金色鸭兽里正吐着阵阵香气。

她撑起身,刚要动作,听明间里脚步轻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这屋子熏的什么香,一股膻味儿。”

是安乐。

脱脱脸色慢慢变了,她在哪儿?为什么会听到她的声音?

下意识把身子一蜷,脱脱又无声放下了帘钩。

“公主,太子既然不在,要等吗?”婢女为安乐斟了茶,站到她身后,打起扇子。

安乐懒散弄帕:“无妨,我来他府上并不一定必须见着他,只不过来看看我们的殿下最近在忙什么,都读了什么书,结交了什么人。”

她一语说完,幽幽道:“不知道云鹤追在扬州怎么样了,少了个他,还真是短了不少乐子。”

外头主仆对话一字不差传来,脱脱大惊,正屏气凝神思想着,听安乐道“我累了,小憩片刻”,她人立刻彻底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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