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神骨之地(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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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青昭念及老头,还是有点难过地问:“她也和翠翠一样,不幸遇见什么灾祸了吗?”

本该以为会听见类似村子的惨事,卫坤仪却道:“我不清楚。”她收画轴入怀,用一种暗藏娇怨的语气,道:“她过得,还挺好。”

这无论怎么去听,都带得一点被抛弃的微妙,沈青昭拿捏不准,又道:“挺好是何意?”

卫坤仪道:“挺好,就是好。”

沈青昭道:“这,怎么会……好呢?不,我没有怀疑姑娘之意,只是在幻象中,被困的皆是亡魂,他们永远走不出去,应当满怀哀怨,你口中之人仿佛是一桩例外,如此淡然实在叫我好奇。”

卫坤仪竟侧身,她语气未变,仍和方才一样:“不懂,那就算了。”

沈青昭闻声一愣,再是平平无奇的姿态,掺了情绪,傻子都能听出来,她这是吃什么闷气了?可这世道上,别人做闷葫芦,是有难言之隐,打死不开口,这个人做闷葫芦,是把难言说出来了,还叫你猜,猜不到就不理你……卫坤仪,你原来是这种人?!

她觉得好笑,又觉得不该笑。最后,只好不放弃地低声:“正是不懂,所以才要问呀,坤仪姑娘,你再答我几句可好?”

卫坤仪不应,留一背青丝,换作常人眼中,与心性自若无差。可沈青昭是明白的,她在自己这里,可不是这副样子。

李昆仑这时道:“她若不想说,就不说了,青昭,咱们没道理无缘无故揭人过去,眼下的事才最重要。”

闲声间,望月台陆陆续续飞踏上去,剩得清静,百年一方净土的悬崖被人踏去,雪簌簌掉,她们停在这里。沈青昭反问:“师父,难道你就不想问吗?”

李昆仑看着落雪,发出感慨:“为师想的,可也懂得看人脸色。”

这最不会识人脸色的,劝人来懂方寸,沈青昭觉得被羞辱了。如此下去,她们一问一答,半字无遗落入耳间,卫坤仪仍未言,却也不走。

李昆仑道:“青昭,我知你想问的是什么,不就是困在此中的残魄,可也有意识?但你想想,咱们见到翠翠抓住那条绳子时,她其实也想活,贪生怕死,不正是沧海一粟之本性?只不过,当时并未深思,你我都被那老头的殉情所弄糊涂了,可他们既是活魂,有人痛苦,有人释然,若是遇见了后者,岂不也很正常?”

沈青昭道:“可我见卫姑娘的意思,不是如此。”

说罢,她柔柔过去,换上刚除魔滚一遭泥回国公府,急匆匆换身衣裳,就能赶着去给四大姑八大姨请安的派头,走过去,牵女子衣袖,摇了摇:“坤仪姑娘,你且说,我不疑,我以前的事,也皆告诉你。”

这一搡,在心湖晃出道道涟漪。卫

坤仪心下一松,斟酌了,她手成浆,拨了拨,翻出易碎的浪花。

沈青昭见后暗道:哎,果然此策有用。卫坤仪在世人眼中,清冷一面,吃软不吃硬,执拗一面,几乎只有硬碰硬才能见招拆招。

这么说来,自己瞒着府中人,在外为了不被怀疑,必须性子表现得十分飞扬跋扈……反倒是误打误撞地治她古怪了?但换作平日,示弱那一套,能骗得了脾性愈来愈刁钻的老祖母,也应当能哄她罢?

沈青昭笃定后,还没怎么样,后头立即传来李昆仑打断的话:“青昭,过了。”

她道:“啊?”

李昆仑道:“若叫秘密,说出去,那就是会害自己的东西。”

虽不让问,可心中种种猜测,已然朝卫坤仪所遇见之人就是龙的化身方向所去,否则怎能解释她如此肯定藏有神迹,还见到了一个,被困在幻境中还有闲心教人读书作画之“人”?!

卫坤仪闻然,淡落一眼,她袖子上的手被人松开,沈青昭离远了,她看着师父,满面不解。被那种话迷惑后,都不再留神自己了。卫坤仪薄唇微张,似要吐出半个字,却又像篝火前那一夜止住。

“可我也不是,为了拿她的事满足自己,才问的……”

忽然之间,听见酸楚之言,她回头,余光正见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女眸色黯淡。

沈青昭垂首下去,两手合拢,纤纤细细的,一会儿左手握右手,一会儿右手捏左手,难得可怜。

那声音细如蚊,她方才还有点摸套路过河的意思,这下彻底抹得一干二净。卫坤仪的心中,还有个好姐姐,什么“予我欢喜”、又“徒留孤独”,“朝思暮想”、还对上“消影无踪”,小小的人儿,一人面墙,石壁空荡,一年四季没她,也有她。祈盼莫若求神,无论走哪儿,都装得一窄祠堂。谁也不知道,在那山高地远之外,还有个最虔诚的信徒,在无尽雪山,等一个虚影归来。

沈青昭铁石心肠,厚颜无耻,生得这张脸是老天眼瞎,遇见这种事她本该不听李昆仑所言执意过问,可临门一脚,唱着唱着,脑海里不断浮出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再是要披梨冠,去唱一台戏,满门热闹,也有种不是滋味。

到底怎么做……

哪点不好……

谁能来告诉她。

李昆仑见了,在后头疑心起来,心道:沈青昭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怪谁。沈青昭就是这么娴熟生巧,见她瞒过府里的祖母,骗过外头的过客,两种性子都和她没半点关系。

这话说得,断断续续,怜哑如斯。卫坤仪听了,道:“我说。”

沈青昭眸子一点希翼燃起,她复回原样,又是满身光,问道:“你真愿意?”

卫坤仪道:“挺好,就是指,她能哭,能笑,若要下棋,还有闲心悔

棋,过得一点也不闷。明明只是一个虚象,却衬得我如囚万里山墟之笼,她每次一走,我,更闷了。”

听罢,沈青昭刚欲开口,李昆仑直接横插一嘴:“你是说这个人在虚境中并不恐慌,还有种来去自如、当成偶尔出来一趟顺带见见你之意?”

卫坤仪道:“是。”

李昆仑诧:“真是不经寒冬不知春暖,要有卫大人你这玄力,从小就要经历这等考验也太讲究有失有得了,挺狱至少还有人送饭呢?就这,在寒山上修苦行还要被人秀一把自由,无论换谁,只怕皆要被气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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