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处(1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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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咄还在挣扎,听脱脱译完,叽里呱啦地在那直着脖子叫嚣,脱脱忙躲开几步远,城门失火,祸及池鱼,她在两个大男人面前也就是条小鱼。

“台主,他说,你们的神仙相公当年出的主意,正是北和回纥,南通云南,西结大食、天竺,则吐蕃自固。大周的天子都不敢跟我们翻脸,你一个御史大夫敢动我?”脱脱说完,打个眼神给谢珣,“神仙相公说的是代宗朝李相公。”

以示自己非常了解本朝典故。

谢珣看她笑的这么好看,挪开目光,膝盖用力压得骨咄顿时呼吸滞涩。骨咄很屈辱,他当谢珣看起来唇红齿白跟个嫩羊羔似的,原来是有身手的,自己竟一时被他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可汗派我等来,是因你大周朝廷市马失信,负我马直八十万匹,我等来了数月,朝廷……”骨咄脸皮子涨得发紫,牙缝挤出一句,“求台主高抬贵手。”

弄不死你个大臭虫,脱脱撇嘴,偏不给他译:“台主,他死鸭子嘴硬呢,说大周少回纥八十万匹马价绢,他这是给大周点颜色瞧瞧,台主要是真有本事就弄死他,不弄死他你是孬种。”

“饶命!”骨咄忽然嚎出一嗓子半生不熟的长安官话。

脱脱故作惊讶:“你会汉话呀?”

骨咄眼里喷火,盯着脱脱,俨然在说:好,你行,我记住了。

谢珣冷眼瞥着,把人踢开:“跪着回话。”

旁边侍御史一边记得飞快,一边不忘欣赏长官动手的美好画面,心里赞叹:台主活动筋骨总是这么暴力,不愧是血雨腥风里锻炼出来的长安好儿郎。

谢珣坐回紫垫,眸炯炯,影森森:“自平寇难,朝廷赏功无遗,何况是邻国?你们的可汗贪得无厌,一匹马要折四十匹绢,远远高出市价,动辄数万匹的送,真是宝马就罢了,一群老弱病残,扔都没没地方扔。我告诉你,你们这次带来的破烂货给我带回去,朝廷念尔等长途劳顿,会适当补偿差旅资费,至于其他,想都不要想。”

骨咄目瞪口呆。

“剩下你么,藐视我大周律法,横行无忌,”谢珣一掸紫袍,“春万里,把他犯了哪一项哪一条说给他听,让他死的明白。”

脱脱干脆应了个“是”。

骨咄开始用回纥语破口大骂,眼神凶狠,谢珣轻轻笑了:“骨咄,看清楚我这张脸,记住了,日后做鬼想要报仇别找错人。”

这么有种?脱脱吃惊地望过去,谢台主白俊的脸上真是云淡风轻啊,她简直要崇拜他了。

“台主,”脱脱有些迟疑,声音放低,“真把他杀了,恐怕跟回纥的可汗没法交待,他说的其实也没错,现在是能跟回纥撕破脸的时候吗?”她话说着,不自觉就靠近了他,谢珣身上常年浸着幽幽木樨香,自袖间倾泻,脱脱吸了两下鼻子。

谢珣拧起眉头,剑眉横扫入鬓,冷声道:“春万里,你凑这么近做什么?”

她眼睫根根可见,又浓又长。眨动时,几乎可以听见微微的声响,脱脱眨了眨眼,不高兴地退开:不识好歹。

她小声嘟囔:“台主是过嘴瘾吗?京兆尹都没敢管。刚抓了节度使,又抓使臣,想一口吃个胖子?”

杀气腾腾的台狱官们冲进来,和上次平康坊如出一辙,快速,高效,黑沉沉一拥而上。

骨咄被叉出去时,脱脱不忘给他一记蔑视的眼神:去死吧!

侍御史整理好口供,拿给谢珣过目,那双桃花眼半垂,很快阅毕,只略一颔首。

“台主,真的要杀骨咄?”侍御史也很迟疑。

谢珣道:“我会给永安公主去信。”

侍御史顿时一副很懂的表情,不再多言,默默退下。

这是什么意思?脱脱心思如转蓬,开始琢磨:传闻谢老相公和永安公主年少时相恋,结果恰逢国难,公主殿下为国家大义出降回纥,换来援兵,至此一对鸳鸯风流云散好不凄美……所以,谢台主其实是个私生子?

脱脱疑惑探究的眼神恰巧对上谢珣,视线一撞,向来目中无人的御史大夫竟对她笑了笑,语气和蔼地让人头皮发麻:

“东西呢?”

却说:“一万两黄金,只怕节帅不舍得。”

节度使仰头大笑:“我知台主两袖清风,公忠体国,若一万两黄金能博君一乐,又何妨?”

“李节帅,你自返京已重金买回五名官妓,还有闲钱替我操劳么?”谢珣反问,音色犹如金石,冰冷悠远。

节度使摸摸胡子:“若为台主,某多少都有的。”他轻飘飘地告诉假母,“我要替这个姑娘赎身。”

说完,一掌把脱脱拍向谢珣怀里,投来个男人间才懂的暧昧眼神:“她已经是台主的人了,谢台主,请吧,某稍候再来找台主谈事,来啊,给这位郎君挑个你这里最好的房间。”

节度使小酌两杯搂着两个貌美优妓进了隔壁。

“郎君,我还是个小女孩不卖身的,平康坊可是正经给朝廷纳税的,郎君如果真的想要我,必须明媒正娶……”脱脱眼圈一红,楚楚可怜酝酿眼泪,手却搂着御史大夫劲腰不放。

“做梦。”谢珣推开她,脱脱的眼泪瞬间眨了回去,恼羞成怒地瞪他,还想说话,黑脸的男人已经错身走开。

“台主,要现在吗?”御史台狱的人不知从哪里就冒出来了。

整齐划一,杀气腾腾。

谢珣冷笑了声:“不急,再等片刻,捉他个不费吹灰之力。”

其中一人看了眼谢珣,很默契地去听墙角,说片刻,就是片刻,他回头冲谢珣一点头,谢珣挥挥手:

“把李怀仁给我抓起来!”

一干人利落踹门,把晃着个红彤彤家伙的节度使从房里押了出来。

李怀仁肺都要炸了,五官错位:“谢珣你他娘故意的是不是?让老子穿衣裳,就你们御史台这一个个的小白脸,老子一人干翻你一堆!”

“有什么冤屈到御史台说,别骂人。”谢珣温文尔雅笑道,“我不爱听人爆粗。”

眼风微动,谢珣一把揪住了见势不妙要溜的脱脱,肌肤一触,她下意识地反肘错爪,用的是搏击之术,但很快意识到自己不是谢珣对手,便小贼一样,立刻怂肩塌腰,瑟瑟发抖:

“长官,不关妾的事啊,妾什么都不知道!”

狗男人!上一刻还火辣辣看着自己,下一刻就要把自己投御史台大狱吗?!

平康坊里的胭脂水粉都是轻佻的,粘人衣襟,挥之不去,谢珣嫌弃地一松手,下颌扬起:

“把她也抓起来。”

御史台别称霜台。

位于承天门街第六横街之北。

两边邻居右为宗正寺,左为司天监,宗正寺单管皇族事务,司天监掌天文历法,跟御史台比起来,两个衙门比曲江里的王八还闲,都要长毛了。

一墙之隔的御史台,从谢台主,到杂七杂八的胥吏却个个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当下,星河耿耿,烛火幽幽,就连夜直人员都忍不住打瞌睡淌口水的时刻,谢珣精神抖擞地回来了。

霜台本不设狱,后与大理寺争夺司法权大获全胜,就此设狱。依阴阳五行,御史台台门北开,取肃杀之义,又为应景,广植柏树,每到暮色降临整座御史台乌漆麻黑一片,森森柏树,栖满了乌鸦,果真肃杀的紧,一副随时可以出殡的气质。

监狱就在御史台中。

谢珣换紫袍,束玉带,腰挂金鱼袋,一副尊卑有别贵贱有别内外有别的样子出现在了台狱中。

“我不爱跟人废话,李怀仁,你为西川节度使不过两载,侵占民田卖官受贿,计赃不下数亿钱,也不怕撑死了自己。另外,你在长安的留后院里,金玉珠宝无数,我朝节度使月俸三百贯,你得是活几千年的王八才能积累下这些财富。平康坊狎妓一出手就是万两黄金,好阔气,居然敢来贿赂我?证据都在这了,来人,把他先送精舍,把本朝律法读给他听,李节帅,望你能先悟有漏之缘,证波罗之果。”

谢珣把汇总的地契等往地上啪啦一丢,砸在李怀仁脚下。

娘的,监察御史什么时候去的西川?

李怀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敢!我此行入京,是受圣人所诏,为统领三川而来!陛下已答应我同平章事,论品级,我是宰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插手我的事?我今日略赏你薄面,谢珣,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过陛下养的看家狗,除了在长安横,出了这长安城谁认识你御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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