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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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美英和顾美菊俩姐妹虽说体态富庾程度不一,可架腿托腮无奈起来的神态现如今倒是如出一辙。她俩眼睁睁看着曲玲玲在缝纫机台案板上从早上的魂不守舍到午时的神经兮兮自言自语。

终于,还是顾美英体胖,天热沉不住气,一巴掌乎死了腿上一只跃跃欲试的蚊子,喇着嗓子道,“你搁我们跟前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做什么?有本事直接冲到他跟前去问他,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她低头吸溜了一口八宝粥,扇着脸上淌下来的汗,继续开口“要我讲就是阿拉个里的小姑娘太难为情,碰见个称心的小伙子不敢开口,侬听听广播里那些别个地方姑娘唱的山歌,一口一个哥哥妹妹。要是我年纪轻的时候愿意张个口,黄埔街道的沈老三也不至于给隔壁那个眯细眼赶了先。”

“吁,不怕给我姐夫听了去啊?”一旁的顾美菊打着蒲扇悠哉悠哉,一面还给自己嘴里塞了颗葡萄,“要我讲难为情点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搞对象的事情嘛,当然要男的那边主动点,这样以后才好管教嘛。”说完还被嘴里的葡萄酸得呲起了牙。

曲玲玲没听两人的插科打诨,仍旧埋头撵着粉笔灰,好好一盒粉笔被她糟蹋得没一块能用的,她还是想不通昨天晚上萧业衡牛头不对马嘴的最后一句。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眼看着浑浑噩噩一个下午也要浪费了去,顾美英看不下去了,转身拿了纸和笔拍在曲玲玲面前,凹着肉窝窝的胖手威胁似的往纸上一戳,“你还不如好好给我想想秋装的新样式,不然就扣你工钱!”

曲玲玲来了姐妹裁缝铺有一段时间了,期间绘了几套还算时髦的服装样式,让本来无人问津的小铺子有了点起色。自打两姐妹神神秘秘给她塞了个朱红纸包着的红包后,她正式成为了一名拿着薄弱工资的实习小裁缝,当然像现在这种被剥削的情况也更加频繁又自然而然了。

叹口气,曲玲玲结束了脑中各种漫天飞舞的想法,擦了擦手,拾起了一旁的绘画铅笔。看到钝得戳人都凹不进坑的笔头,是这两姐妹的御用笔没错了。任命般从缝纫机小抽屉兜里找出小刀,用上学时练就的手法,开始给笔头瘦身。

外头又开始下雨了,入夏之后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前一秒头顶的太阳还照得人油汗津津,下一秒就被雨浇得眼睛都睁不开,乱窜着找屋檐躲闪。听着玻璃窗面上“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曲玲玲不由暗自庆幸出门的时候往手袋里塞了把伞。

顾美菊瞅着外头的天气,立马就抛了手里的蒲扇,跑去拉电灯的脚步都明显比平时快了不少。

橘黄的白炽灯光洒下来,正好照在扑簌而落的铅笔灰上。外头急促的雨声和惊慌的人声一下子被屋子里的静谧冲的远了,曲玲玲的思绪又一下子跑到东华学院的湖边她信誓旦旦要给萧业衡画像那会儿,那时候他的脸上一片嫌弃,两道剑眉蹙得几乎粘连在一起,那模样有些好笑。一分神,手里的八棱铅笔偏了位置,小刀没有及时停住,直愣愣削进了无名指的肉里。

曲玲玲自小被娇生惯养,皮肉嫩得紧,小刀刚□□,殷红的血就顺着皮肤肌理流了出来,触目惊心。一旁的顾美英和顾美菊吓了一跳,愣在了当场,还是顾美英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抓了曲玲玲的手往水龙头下冲。这片区有个通病,水流小的很,当初安管道的人瞧着都是小巷旧房,没有尽心。平时随便洗个什么东西的还好,有点耐心多等等就成,但遇上今天这种情况就直接让人想望天叫娘。细小的水流不仅没把血及时冲干净,反倒混成了血水,流的两个人四只手都是。

这种情况任谁看了都要心里咯噔一下,顾美英慌了神,拉了曲玲玲就想去找小诊所。事件中心的曲玲玲反倒一脸泰然自若,摇头拒绝了顾美英的提议,伸手拿了块白布把手擦干后,拿剪子剪了宽窄适宜的一小条往手指上绕了几圈,还不忘笨拙的打了个丑兮兮的蝴蝶结,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不就是手破个皮么?”她抬起被包的肥不溜揪的手指扬了扬,语气中满是不在意。

顾美菊吞了口唾沫,仍旧是不放心,“玲玲啊,照我看咱们还是去让大夫瞅瞅,拿点药涂涂,费用师傅来出。”

“没那个必要,嘿嘿,我小时候皮惯了,磕着碰着常有的事儿。”

两姐妹见拗不过曲玲玲的驴脾气,只好作罢。一个下午曲玲玲收获了数十句关乎于询问她手指的话,也不知道两姐妹说得累么,反正她耳朵是听累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工的点儿,曲玲玲第一时间撑起伞冲入了雨里。一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两人的小题大做,而是现在她急于回家想找件衣裳量量萧业衡的尺寸。

刚才面对着白纸,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之前那人穿着骑装在马上锋芒毕露的样子。她把骑装做了改良,裤子加长加阔,原来的贴身马甲被她改得宽松,不至于让人在日常生活中感到不舒服。第一件样衣,她鬼使神差就想按着萧业衡的尺寸来。

雨天的石板路被冲刷得一尘不染,一眼望去仿佛被人刷上了一层油,曲玲玲心情好,拿脚搓了搓,留下一小滩泥渍,是橡胶鞋底缝隙里渗出来的。她觉得有趣,抬起另一只脚还想再试一次,脚尖点上去,一蹭,这回力道没把握好,地又滑,曲玲玲高估了自己的平衡性,整个人直接往后仰。慌乱之间她果断放弃了手里的伞,两只手往后一撑才避免了直接躺尸在马路牙子上的窘境,就是屁股栽得狠了点。

爬起来收拾好了一身狼狈样,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手指的痛感。曲玲玲举起手皱着眉头检查了一番,发现除了表面沾上了脏兮兮的泥水,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不妥。

一路接受着路人异样的眼光一瘸一拐走回了家,曲玲玲开门第一眼就被吓了个半死,萧业衡一双冒着寒气得眸子直勾勾盯着她瞧,仿佛在这之前就盯了许久。

“干,干嘛?”曲玲玲被他唬得语无伦次。

“没什么。”萧业衡转开视线,连嗓子都透着冷。她比平时晚了整整二十分钟回来,刚才他都想直接出门去寻她。

曲玲玲心里纳闷他这一副奇奇怪怪的样子,面上不显,直接回了房间,换下脏衣服,又重新找了布把手指包好。

推开房门,萧业衡仍旧一幅阎王的样子坐在客厅里,仿佛有谁欠了他钱没还。曲玲玲转念一想,心虚地发现,还真有人欠了钱没还,那人就是她自己。

萧业衡坐等了很久,从她回来到现在都没等到她一句晚归的原因,仿佛自己先前一切的殚精竭虑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眼前这十三点什么都没想同他讲,在她眼里,自己可能纯粹是个债主和不被接受的爱慕者,做什么都毫无意义。今天这事,如果她面对的是那个东华大学里的流氓小子,反应一定会不一样吧?想到这里,萧业衡仿佛满心满眼都好似被灌了黑醋,脱口而出的话不经过思索:“曲玲玲,我要你今天就把钱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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