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故事（2 / 2）

沈苍苍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和衣躺在了床上，陈一方温声提醒：“外套脱了吧，别压皱了。”

沈苍苍应声，一阵窸窣之后，她翻了个身很快就睡过去。

等她呼吸渐稳，陈一方轻手轻脚关了灯，房间一下暗下来，只有电脑屏幕散发的白光投在他屏气凝神的脸上。

他戴上耳机屏蔽音效，喝了一口早已泡好的咖啡。

沈苍苍靠着生物钟醒来时，正是早晨七点半。偏头一看，陈一方戴着耳机趴在电脑桌前，电脑上还定格着指挥的战斗视频。

她赶紧跳下床，走近拍了拍他的背：“陈一方，你怎么不叫我啊？去床上睡吧。”

他迷糊地醒过来，看见她时露出一个笑，“醒了啊，我昨晚定了早餐服务，你记得去楼下吃了再上班。”

那笑还带着大梦初醒的迷蒙，笑里的温柔却真实地映入她眼帘。

沈苍苍突然莫名鼻酸，她应了一声赶紧去洗漱，出来时陈一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拉好窗帘，关上电脑才离开房间。

中午午休时，沈苍苍收到陈一方的微信，他拍了一张照片，冗长的人群排着队，他站在人群末端比着剪刀手。

“这里居然新开了一家梦龙pleasurestore，你喜欢吃什么口味？”

“你在哪？别乱走啊，丢了怎么办。”

“沈苍苍你这是鄙视我的智商呢？好了，你安心工作，下班了早点出来。”

沈苍苍有一瞬间的失神。

恍然间像回到大学，她和闻覃幻想将来一起上下班的日子，那个时候的闻覃总说，他会爱上接她下班的生活。

可毕业之后各奔南北，他一次也没有来过。

曾经约好要一起做的事，现在算算，真的是一件都没有实现。

可能那个时候她拒绝和他一起留在首都，已经让他决心放弃这段感情了吧。

只是一瞬间，沈苍苍突然想起曾经很多被她忽视的小细节，那些……闻覃早就不爱她了的细节。

他对她可真好啊，明明早就不爱，怕她无法接受，拖了这么久才开口。

陈一方在写字楼下接到沈苍苍时，一眼就发现她情绪不对。

他将备好的梦龙递过去，问她：“草莓味儿的，喜欢吗？”

她弯起唇角笑了一下，点头：“喜欢。”盒子里细心地装了冰袋，以维持冰淇淋的冰度，沈苍苍用勺子戳了戳，却无心品尝。

陈一方一眨不眨地看了她会儿，突然振奋：“沈苍苍，我带你去玩个好玩的！”

“不回酒店研究视频吗？”

“晚一天没关系啦，走走走，跟我走。”

……

半个小时之后，沈苍苍面无表情看着身边的陈一方，“你说的好玩的，就是带我来网吧打游戏？”

陈一方摊手：“对于我们这种网瘾少年来说，有比游戏更好玩的东西吗？”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事已至此，两人很快登陆游戏，沈苍苍正寻思做点日常任务，陈一方的组队已经甩过来。她点了接受，偏头问：“做什么？”

陈一方赶紧用手去挡她的眼睛，“你别看我屏幕，千万别看啊，等我召请你你再过来。”

正巧，游戏里有人发起切磋请求，沈苍苍无心顾及陈一方在搞什么名堂，专心致志地跟玩家切磋起来。

片刻，收到他的召请，她忍住偏头看看的冲动，点了接受。

十秒过图之后，屏幕突然出现一片白光，沈苍苍调整了一下视角，等画面在眼前铺开，突然愣住了。

无边无际的星海，深蓝的夜幕，闪烁的繁星，底下是一片水域，将星海完全倒映，她就站在水域的一块白石上，触手可及都是星辰。

她猛地偏头看向陈一方，他果然一脸得意：“好看吧？我的秘密基地，天山池那边有个空气墙，我无意间卡进来发现的。”

她没说话，回过头静静看着被星辰布满的屏幕，片刻，在游戏里密聊陈一方。

［密聊］你悄悄对［在水一方］说：谢谢。

他一定是看出来她心情不好，才会带着她来看这样的风景。

陈一方没有回答，只是啪的一声，一个“海誓山盟”在她脚下炸开。

那是剑破天下游戏里情缘之间用来表白的烟花，由玫瑰组成的爱心，［萝莉不杀］就站在爱心中间，周身飞舞着玫瑰花瓣。

［系统］玩家［在水一方］在天山池对［萝莉不杀］使用了海誓山盟，以此向天下宣告：［在水一方］对［萝莉不杀］之爱慕，天不老则爱不绝，地不裂则情不尽，海不枯则心相连，石不烂则意永存。

沈苍苍不是第一次收到告白烟花，但她此刻依旧愣在原地。世界频道已经一片沸腾。

［世界］［清风拂山岗］：我天我看见了什么？

［世界］［念念不忘］：你没看错，我也看到了……

［世界］［夏有乔木］：所以从今以后，浩气恶人两家就要相亲相爱了？

［世界］［风吹啊吹吹吹］：我比较在意谁攻谁受？

［世界］［三百个侠士］：我听帮会内部消息，水哥前几天好像去b市找杀总了！

［世界］［不约滚蛋］：面基满意，牵手成功？

沈苍苍吞了口口水，终于回过神来，看着陈一方，说话都结巴：“什……什么意思啊？”

陈一方转过头，两人对视半天，他摸了摸鼻尖：“物品太多，清理背包。”

沈苍苍：“……”

04

因为白日工作的原因，沈苍苍只能晚上和陈一方一起研究视频。将所有区服指挥的战斗风格都掌握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五日。

这五日沈苍苍几乎宿在酒店，陈一方来者是客，她却一天也没陪他逛逛这b市，心底倒是有些内疚。

陈一方却毫不在意，趁着她上班的时间，独自一人玩了一圈，每一次都兴致勃勃带些所谓的景点特产给她，沈苍苍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真不知他是傻还是蠢。

无论如何，周五晚上的攻城战仍要继续，不料酒店所在的片区网络整修无法连接，沈苍苍只能带着陈一方回自己家。

所幸她有一台笔记本，还有自己组装的台式电脑，都装好了变声器。

两人各占书桌的一半，中间放了一杯水以示界线，纷纷登陆游戏，开始组织玩家准备攻城。

两人研究了各大的指挥的作战方式后再根据自己的风格加以改良，今晚便是要试试深浅。

七点整，沈苍苍已经领着三百名玩家占据了城池外的高地，等待陈一方的到来。

战况一如既往地激烈，沈苍苍条理分明指挥玩家偷袭包抄，陈一方的心情却难以言说。

以前他只当［萝莉不杀］是和他惺惺相惜势均力敌的对手，交手时必然抱着争强好胜的心理。

而如今，他的对手就坐在他身边，用一口清冷沉着的嗓音有条不紊地指挥，洗过头发后的清香时不时飘到他鼻尖，几乎让他心猿意马。

陈一方应对地手忙脚乱，恶人节节败退。

沈苍苍目不斜视，指挥玩家埋伏起来，只等恶人踏入陷阱。然后，所有玩家就听见［萝莉不杀］怒吼一声。

“对面指挥请自重！有你这么耍赖的吗，打不赢就偷看我屏幕？”

［地图］［半山夕阳］：……厉害了我的水哥

［地图］［三百个侠士］：所以两个人这是？住到一起了？

［地图］［夏有乔木］：浩气兄弟，指挥都已经相亲相爱了，我们还打什么啊，和解吧。

陈一方面不改色，麦上的声音十分嚣张：“哈哈哈我看见了，原来你埋伏在白龙道啊，兄弟们，绕过白龙道啊，跟我走！”

原本激烈的攻城战，经过这么一闹突然就平缓下来。

两方人马相遇时，任凭两个指挥喊破嗓子都没一个人动。大家友爱地看着彼此，十分和谐。

最后两方打成平手，沈苍苍怒下线，转头瞪着陈一方：“无耻！”

陈一方就像没听见，厚颜无耻地凑上来：“沈苍苍，我们明天去游乐园玩吧？我今天经过的时候他们给我发了打折卡，第二个半价哦。”

沈苍苍一脸嫌弃：“走开啦你。”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沈苍苍还是跟着陈一方去了游乐园。

她有恐高症，向来是不敢玩这些高空项目的，但在陈一方的怂恿下居然头脑一热答应了。

过山车骤然下坠的那一刻，她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陈一方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像是给她宽慰。

有了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将游乐园所有高空项目都体验一遍，沈苍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玩得这么疯。

她看着身旁兴致盎然的陈一方，不知为何心底突然像开了花一样欢快。

闻覃曾赞她性格温婉，所以在她玩游戏的时候才会厌烦不喜。

久而久之，连沈苍苍自己都以为自己天生性格就安静。

原来不是的，她也会这样疯狂。

区别只在于，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周一早上游戏更新之后，投票和报名通道关闭，［萝莉不杀］和［在水一方］不出意外地成为五区的指挥代表。

而接下来的一周，指挥需要通过布置战术在报名的玩家中筛选三百名，进行最终的对决。

职业分配关系到最后的胜利，两人都不敢松懈，沈苍苍跟公司请了一周的假，和陈一方在家埋头研究。

战术被一遍又一遍推翻，沈苍苍感觉除了高考，自己就没这么认真过。

有时候她会觉得累，怀疑自己这么拼的意义是什么。一个游戏而已，值得吗？

可陈一方好像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他能一直保持兴致勃勃的精神状态，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演练战术，找出弊端。

沈苍苍甚至觉得，这次比赛不让他拿冠军，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陈一方泡了杯咖啡回来，看见沈苍苍愣愣靠在沙发上，不由得放柔嗓音：“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吧。”

她有点茫然抬头，片刻才开口：“陈一方，你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他抿了抿唇，走到她身边坐下：“你觉得我很努力，冠军就应该是我拿对吧？但是苍苍，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其他指挥比我更努力呢？”

对上她愣愣的眼神，陈一方挑嘴笑了笑：“游戏对我来说，不仅是一种消遣，它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在现实世界得不到的快意恩仇快马江湖，它都可以给我，它花费心思给了我我想要的，我凭什么不全心全意地对待它呢？”

尊重游戏，其实是在尊重制作游戏的工作人员。

每一份花心思做出来的作品都值得被人尊重。无论是电影，菜肴，亦或是游戏，作品是没有贵贱之分的。

沈苍苍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诠释游戏，莫名其妙，她竟然觉得感动。

陈一方喝光杯子里的咖啡，感叹：“当然，像带领玩家赢得第一区服名头的这种光荣实在太诱人了，试问，有哪个男生不想当英雄呢？”

沈苍苍扑哧笑出来。

经过一周没日没夜地推演筛选，两人赶在周末的晚上将名单递交了服务器。

周一早上更新之后，被选中的玩家都收到系统发送的通知，世界频道一片热闹，陈一方将来自浩气恶人的三百名玩家聚集到一起，召集上了语音频道。

“喂，能听见吗？”他拍拍麦克风，装模作样：“浩气的兄弟们，初次见面，多多关照啊。”

游戏里玩家笑嘻嘻地回复。

［当前］［我瘦自我强］：一定的一定的，毕竟是我们杀总的媳妇，哪能欺负啊

［当前］［香芋奶茶］：水哥，欢迎来到我们浩气当上门女婿啊

沈苍苍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陈一方一脸不满：“什么媳妇什么上门女婿，会不会好好说话？我能上门吗？那只能是我把你们杀总娶回家啊。”

沈苍苍锤了他一下，陈一方哎哟一声，立即被玩家听到。

［当前］［君不语］：看吧看吧，胡乱说话被家暴了吧

［当前］［夏目我大大］：心疼水哥一秒钟

［当前］［萤火虫的梦］：心疼水哥两秒钟

陈一方干咳两声：“够了啊你们。说正事，你们这三百人，是我和杀总呕心沥血没日没夜筛选出来的，这次的区服争夺赛，必须赢！五区玩家的字典里，没有输字！”

［当前］［念念不忘］：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当前］［爱情与自由］：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当前］［贝多芬的琴］：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接下来的屏幕齐刷刷都被这句话刷频，陈一方回头看看沈苍苍，她果然脸红了。

嗯，他很满意。

队伍集合完毕，陈一方和沈苍苍开始了第一次演练。根据不同对手的风格，他们制定了不同的战术，十六个服务器，意味着玩家需要掌握十五种战术。

这么一看，时间顿时紧张起来。毕竟，还有半个月比赛就要开始了。

第一次演练一直进行到凌晨三点，向来作息规律的沈苍苍早就撑不住，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陈一方一下都没敢动，只是女孩每一次吞吐的呼吸，都让他心底升起细小的颤栗。

05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比赛到来的那一天，陈一方已经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倒是沈苍苍，略显紧张。

一直到快要进入官方准备的现场厅，沈苍苍才有些结巴地开口：“陈一方，我刚想起来这次比赛是要直播的。那……他们还不知道我是女孩子啊。”

陈一方目不斜视，牵起她的手：“你只需要记住，你是［萝莉不杀］，其他的，无关紧要。”

那双手又长又暖，通过掌心传来的力量，顷刻就驱散了她的不安。

随着主持人开场，区服指挥接二连三的入场，沈苍苍放眼看去，全是男生，只有她一个女生。

她之前说担心女指挥不能服众，不是没有原因。

“下面将要入场的是，五区的指挥［在水一方］和［萝莉不杀］！这两位指挥分别来自两个阵营，可谓是多年的对手，没想到今天将要联手作战，不知道他们有何感想呢，让我们欢迎！”

现场一片欢腾，陈一方已经迈出了步伐，沈苍苍跟在他身后，两个人紧握着双手，踏入了赛场。

现场有一瞬间的安静，不仅现场，守在电脑前观看直播的玩家也同样安静，游戏里不停刷屏的世界频道也停了下来。

大家都定定看着那个长头发白裙子的漂亮姑娘。

直到陈一方开口：“大家好，我是在水一方。”

片刻，她抬眸，弯起唇角：“我是萝莉不杀。”

一片哗然，无论现场还是游戏，都沸腾了。

萝莉不杀居然是个女生？！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生？！

陈一方能理解他们，这跟自己初见沈苍苍时的感受一样。

主持人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我们的［萝莉不杀］居然是这么漂亮的一名女孩，看现场观众的反应，大家应该都不知道吧？请问萝莉不杀，是什么原因驱使你隐瞒性别也要坚持下去呢？”

聚光灯照过来，她微微不适应，顿了片刻，突然笑了：“因为热爱。”

从台子走向指挥间，那不长的一段路，沈苍苍收到了此生最多的注目。

但两双紧握的手却一直没有分开，她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戴上耳机进入游戏，准备进场，五区的三百名玩家早已等在传送点，看见［萝莉不杀］的角色上线顿时沸腾起来。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她隐瞒性别这件事，有讽有贬，直到陈一方冷冷开口。

“是女生还是男生有那么重要吗？你们面前这个人，是两年里不辞辛劳带着你们冲杀的人。”

“是浩气哪怕处于弱势仍然顶着压力坚守下来的人。”

“是当你们被恶人碾压无法任务无法游戏时带着浩气兄弟杀回去的人。”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错得只是你们对于女指挥的歧视。”

没有人再开口，现场离得近的观众也听见陈一方这番话。是啊，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于游戏的热爱，于玩家的付出，不能因为她是女生就一笔抹杀啊。

片刻，掌声雷动。游戏的玩家也倍感动容，纷纷表示会一如既往支持杀总！

陈一方勾起唇角，朝沈苍苍得意笑笑。她抿着唇，莫名就红了眼眶。

比赛很快开始，根据抽签，八组选手进行两两对决。沈苍苍收起心思，开始像往常一样带着玩家冲锋陷阵。

尽管声音变了，但她的语气和作战风格，仍是那个一往无前的［萝莉不杀］。

在陈一方和沈苍苍的带领下，五区玩家终于杀入了决赛。进场的前一刻，陈一方突然俯身趴到了沈苍苍耳边。

他说：“苍苍，要是我们赢了，你答应我个条件怎么样？”

她顷刻红了耳根，看着前方点了点头。

于是比赛开始时，陈一方就在语音频道声嘶力竭地大吼：“兄弟们！你们的杀总答应我如果赢了比赛就做我女朋友，为了我的终身幸福，冲啊！”

沈苍苍真是又气又笑，她偏头看着身边高大帅气的男孩。

她想，这个游戏带给她最大的幸运，大概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