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九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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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下,李世民停笔的时候,有內侍悄声往前,轻声递了句话。圣人稍显诧异地看了眼现在的时辰,有些奇怪地说道:“这般时候,青雀倒是还有闲心。”他摆摆手却是不在意,让侍从把魏王殿下给请进来。

魏王李泰这几年常有锻炼身体,虽然看起来还是胖乎乎的,却已经转为结实的皮肉,不再如以前那般走些路都要喘气。圣人对他这么勤于习武自然是高兴不已,时有褒奖。

李泰大步进来,含笑囫囵地给陛下行了个礼数,就说道:“阿耶可还记得从前答应我的事情?”他这一上来就有些撒娇痴缠的模样,登时就让李世民心里打鼓,莫不是在甚时候答应了青雀些奇怪的事情……这也不奇怪,毕竟要是被爱子的撒娇冲昏了头,李世民偶尔也会应下些出格的事情来,然后回去就被孩儿他娘给认真劝谏。

简直是夹在中间难做人。

长孙皇后向来是不会掺和朝事,便是圣人真心实意地询问都只是让她轻笑着摇头,说道那不是她该做之事,可在子女教养一事上,哪怕是圣人,哪怕是太子魏王都不敢反驳,再跳脱的皇子皇女都得乖乖听话。

李泰笑嘻嘻地说道:“还能是甚事?今日不便是科考的日子吗?孩儿听说今岁的改卷乃是在三场结束后才开始的,我倒也是想参与一二来为阿耶分忧解难呀。”他与圣人向来亲厚,说话间很是亲昵,就如同普通父子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

李世民这才想起来此前李泰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李泰,手指敲了敲桌案,“青雀想要怎么帮朕分忧解难?”

他煞有其事地变更了称呼,显得威严了许多。

李泰一本正经地说道:“出题监考此事,已经被其他朝臣分忧了。孩儿思来想去,或许合该让我去做个批卷的活计,正巧也能见见这科考究竟能挑选出怎样的人才来。”

李世民素来知道青雀不爱舞刀弄槍,更喜在书海遨游,提出这样的请求也无可厚非。他含笑看着李泰变着法儿恳求,在宫殿燃起第一支蜡烛的时候,才假作被打动般点头答应,“让你去倒也不是不行,这你却得记着,若

是去了你就是一个普通的批卷官员,万不能干扰排名旁事,若是有此法子,我却是要罚你。”

李泰拱手作揖,与李世民讨饶的模样混没个正行,就算是假装严肃的圣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召了身后的內侍吩咐了旨意,让他去传旨把后头的事情给准备一下。

待李泰兴致高昂地出了门去后,繁星不知何时取代了残留的余晖,漆黑的夜幕高悬,淡薄的星光打在李泰身上,在他的身后拖出一道浅浅的影子。

正此时。

礼部南院,洞开的门院间或地走出几个考生,他们无不是面色青白形容枯槁者,也有神情兴奋却脚底一软跌在门前者……芸芸百态别有不同。而在其外,零零散散等候的人群中,也有好几辆车马停在一处。

那些都是身家较为出众者,其家奴正焦急等候着自家郎君归来。

而在其中有一辆马车很是安静,除了车夫站在车厢旁抱着手盯着门口,就宛如里头再没有旁人。只有坐在马车里的扶柳才知道白霜是多么紧张。

这科考是一日三场连续不断,从晨光微熹直考到日暮燃烛三支,若有提前考完者能交卷离场,故而从下午的时候就已经陆陆续续有学子出了门来。

只是提前出来的考生大多神色萎顿,不是因提前考完而交了卷子,更多的是因着自暴自弃而不愿在里头再坐,最终提前交卷离开。

也有刚出了门来就嚎啕大哭的,那头发花白的中年考生撕裂的哭喊让人头皮发麻,就连那些只是等候的家属都忍不住露出感同身受的戚戚然。

这场外就已然如此,科场内承受的压力自然更大。

“白霜,郎君读书向来专心,这写到华灯初上也是常有的事情……”扶柳早晨还骂了徐庆压根不会安慰人,可轮到她自己的时候也只能算是半斤八两,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

白霜的嘴唇有些苍白,姣好的面容略垂下掩在外头车帘打进的暗影中,摇着头说道:“我倒不是担忧郎君会出事,只是……”她停下来想了想,淡淡的声音才再响起,“参加科举,是郎君从石城县至今的期望,他从来都是执拗的脾气,为此到底能做到怎样的地步,我也是不清楚。”

白霜捏了捏

扶柳的手,“我不是难过,是高兴。”毕竟现在郎君正在做这几年他最想做的事情,他总算能踏出这一步。

只是高兴过头后,就成了茫然,毕竟以虞玓那样的脾性,光是科举一事就走得有些艰难,再日后或许会有更多的事情,而到那时候郎君是否也会一如既往坚持如此呢?

白霜出神地想,她虽然不清楚,却也知道以郎君的选择,或许日后道路会一直不容易走。

突地徐庆的声音响起,高兴地说道:“是二郎,二郎出来了!”

白霜连忙下车。

与虞玓一同出来的考生还有好几个,皆是眼睛通红、手脚发软地被家人给扶走了。虞玓走路还算正常,徐庆快步地挤着人过去,接过虞玓手中的食盒,连声说道:“二郎可是饿了?渴吗?马车上备着糕点热茶,先回去吃点垫垫肚子。”

后头的白霜快步赶了过来,从那门外挂着的稀薄灯笼光芒中看出虞玓的些许倦怠,连拦住徐庆的话头,对虞玓说道:“郎君回程在车厢里睡一会吧。”

虞玓冲着白霜点点头,平静地回了马车躺下。

白霜扶柳与徐庆等几个看他那内敛沉静的模样,也不敢出声打扰,一路安静地回了府上。而这一路小憩了片刻的虞玓下了车,才显了点鲜活的神色来。他同白霜说道:“在科场内耗费精力良多,方才有点精神不佳。”

白霜自然是知道的。

毕竟她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好几个出来的人直接栽倒在门外,还是得靠着卫兵帮忙扶着出了门。不过是短短的一日,却寄托了几多人耗费的心血,穷尽思绪在一件事上,归于专注就容易损耗精力,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虞玓到家的时候,难得的是阖府的人都在等他。

就像是齐齐把下午那顿饭给推迟到了现在,也没谁询问虞玓考得如何,房夫人和嫂子萧氏给虞玓添的饭菜已经如同小山头一般,让人望而生畏。虞陟撒开手让虞弘四处跑动,而这侄儿偏生就爱往虞玓的身上爬,眼下正抱着虞玓的胳膊坐在身旁,如同在他身上黏住了一般。虞世南正在和虞昶说着话,时不时那眼神还望二郎的身上瞄几眼,像是殷殷关切虞玓的身体。

而等虞玓艰难地消灭了

一碗小山的饭菜后,虞陟就亲自把他送回了院里,而白霜等人早就备好了热热的水,待他沐浴后一身暖意,换着新的中衣舒舒服服地躺在暖手炉烫得温热的被窝里,暖得就连一贯发凉的指尖都好像热起来。

虞玓起初以为自己是不困的,只不过人刚躺下来,那黑甜的困意就扑过来,只让他在最后的一刻清明中闪过一抹黑色,就猛地睡了过去。

而虞玓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翌日下午,那午后的日头在地毯上蹦跶,一连睡得茫然的虞玓才总算是醒了过来,带着隐隐作痛的手腕坐起身来。

睡了这般久,身体深处的困乏悉数消失了,就是昨日用力过度的胳膊还留有感觉,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虞玓翻身下床,赤脚踱步到窗台旁,正能看到庭院里的白霜在与几个侍女嘱咐些什么,而嫩芽初生的枝头有鸟雀鸣唱着婉转的小曲,就在廊下摆着的花盆草木愈发旺盛,比冬日的模样要更鲜活娇艳,舒展着枝叶汲取着春的生机。

虞玓望着那满庭院的绿意,不经意地想起昨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一抹黑色。

虞玓抿唇,这不是他在无的放矢,而是……在第三场考试的途中,他仿佛真的在贡院里头看到了大山公子。

浑身漆黑,毛发蓬松柔软,在阳光底下显得异常的油滑舒顺,拖着一条长而粗壮的尾巴,在那最后的尾巴尖尖上带着白点点……这模样简直是再无相同的猫样,虞玓左思右想都以为他不会认错。

而他发现的地点……虞玓默然。

正在知贡举的背后。

知贡举今岁是礼部侍郎担任,作为主考官的他在科举考试的期间自然也是要巡视场内的纪律,同时他也是象征着朝堂对科举考生的看重,总而言之虞玓在三场考试中看到了他好几次在巡视。

只是在这几次中都偏生在他背后瞥到一抹黑色。

犹如一只偷窥的黑猫。

虞玓忍不住蹙眉,大山公子难不成是在担心什么?

“郎君醒了?”

白霜的出现打断了虞玓的思绪,她带着些容易克化的小菜白粥过来,亲自盯着虞玓吃完后,才轻声说道:“今晨东宫派了人来,听闻郎君正在昏睡,并未使人唤醒您,而是留了

口谕,让您三日后入宫一趟。”

虞玓挑眉,三日后?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李泰只带着一个李姓內侍前往礼部,在交接了旨意与中书门下的意见后,顺顺当当地入了礼部做事。

这个內侍还是圣人前几日赐给李泰的。

太子李承乾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距离李泰出现在礼部已经过去两刻钟。

“咔嚓——”

锋利的剪刀修剪完最后的枝叶,拖长的嗓音透着太子的漫不经心,“随他去。也亏得他寻到了这样的突破口。”李承乾垂下的眼眸认真盯着这盆已然修建完毕的花球,娇憨可爱的模样正是在舍弃了诸多繁绿枝丫后才有这般形态。

最近太子有了修剪花草的喜好,宫里花匠一盆盆精贵的娇花送往丽正殿,往往落了个满地缤纷的下场,终是练出了太子这插花修剪的好手艺来。

“殿下,若是任由魏王殿下插手尚书省的事情,那日后……”殿内有人焦急地说道,声音听来有些熟悉。

太子薄凉地说道:“此事是甚时候发生的?”

此话一出,殿内数人面面相觑,有人迟疑地说道:“太子殿下是何意?”

“该是临时决定,然此前不显,却在今日清晨突地有旨意下达了礼部。”又一道清冷寡淡的嗓音响起,这说话的郎君合该是有些年轻,纵然冰凉声量却还是有点清亮。

李承乾低低笑出声来,“聪明。甭管是何时,至少不是今日决定。而这偌大朝野,有谁能当真瞒过孤的耳目,悄然地做成了这件事?”

这仿佛成为了一问一答,刚才说话的清冷嗓音稍顿后,“陛下。”

太子笑着拍了拍手,弯腰捧着那颗修剪好的花球,旋即转身交给他身后的一个俊秀郎君,含笑说道:“赤乌答对了。可惜也无甚奖励,这就算是赠礼罢。”

在赠花后,李承乾像是想起重要的事情般,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微弯着眉眼柔柔叮嘱道:“孤日后却是要查验的。

“要是胆敢捉了花去与人插发……那丢了一朵,便要罚一次。”

捧着花球的郎君怔了怔。

……这究竟算作是哪门子的奖赏?

李泰的出现,自然是让知贡举有些为难。

自学子抗议考功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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