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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顾深远习惯性去卧室阳台抽烟。

外面的风,吹凉男人修长的指尖。

半根烟抽完,他拨了许彦之的电话。

“她没死,对吗。”

短短的五个字,两秒内穿入许彦之的耳中,混杂着无线电波,声音更显沙哑。

那端的许彦之没回话,呼吸声也微颤。

顾深远“我倒无所谓,但你让一个三岁孩子从出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还算人么。”

“你无所谓”许彦之不客气嘲笑,“她葬礼那天你他妈差点栽坟里陪她一起埋。”

“”

“我告诉你,顾深远,我没那个能力让许意离开自己的孩子远走高飞,也没那个能力让她回来。”

“所以她还活着”

“活着又怎样,难不成你以为你还有机会”

许彦之的话,无非是在嘲讽,不论许意死了还是活着,他顾深远都不会有任何接近的机会。

她记得他,就不会和他重蹈覆辙。

她忘了他,更不会撇弃从她醒来便一直守在病床边的医生哥哥,去选择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

许久,顾深远缓缓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很明显地,他现在压根就没有任何的胜算,但语气却气定神闲得好像他永远都胜券在握。

自负的口吻,让许彦之笑道“那就拭目以待,我还想再看一次顾总狼狈不堪的模样。”

许氏。

许彦之的办公室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单调得很,但每一处的细节又精致得到位,即使没有过多的观赏布置,茶几上待客的中式茶具一样都没少。

“坐吧。”他拧门进来后,对身后的女人说了一句,“就是自家,不用客气。”

跟在他身后的许意没客气,踩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入座后,许彦之给她沏茶。

客套话,两人没说太多。

几个月前,许彦之便和许意联系上了。

在赵琴兰的介绍里,许意还是叫许彦之一声小叔。

毕竟,许彦之很久以前便和赵琴兰认识,且关系还不错,算得上亲密朋友。

因此,许意这几年的情况,许彦之基本上都知道。

赵琴兰把许意带出国后,利用人脉联系医生,她那个情况,即使在高薪诱惑下,国内外医生都没有太多的人敢主刀,直到陈庭川的出现。

云城一院给出脑死亡的诊断并不完全正确,人一旦真正的脑死亡,不可能再复活。

一院的诊断书不过是在许彦之的压迫下给出的。

许彦之这个人,看似温和,实际上也确实如同许映画所形容的那样,老狐狸一个,他想做的事,就会不择手段。

他让肇事司机困在牢里出不去,也让许意的消息彻底封锁。

事情似乎都在掌握之中,偏偏忽略许意本身的情况,以及陈庭川的存在。

许意刚做完手术那会,人是傻了的,智商停留在六七岁阶段。

是陈庭川悉心照料,无时无刻关怀下,将她带成正常人,然而,前二十几年的事情,都被许意摒弃了。

现在的她,只知道自己母亲是赵琴兰,男朋友是陈庭川,小叔是许彦之。

以及她所就读的专业和导师。

其他的,她都不知道,也没兴趣了解。

性格和记忆都被置换了,现在的她,是全新的许意。

看着一边喝茶一边仔细看文件的女人,许彦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除了认真,还有几分怜爱“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嗯。”许意没抬头。

“那就好,你妈让我带你练练手。”许彦之淡笑,“我还怕把你带坏身子。”

“你把我当正常人就好。”

“那今晚跟我去个局”

“ok。”许意答应得果断,把手里文件放下来,“不过小叔,我有个问题想要知道。”

“什么问题。”

“水禾广场启动时间是三年前,因为部分因素导致停滞,为什么现在又突然重新启动”

这个问题,角度没毛病,但让人不容易回答。

许彦之双手合十,坐姿懒散随意,“这就要问问远森集团讲诚信的顾总了,先前和我谈得好好的,突然脑子坏了不干了。”

“脑子坏了”

“对。”

“那为什么不去医院”

看着许意认真的表情,许彦之不知该不该笑。

她真的把顾深远忘了

许意一直在看模拟结构图,许彦之一直在看她,两人好像不在一个层面上,只有遇到问题的时候她才抽空问一下他。

近些年网红打卡景点的风靡让不少商家在建筑的美观上花费功夫,一个商业性广场的目的在于消费,如果想在激烈竞争环境下生存的话,设计风格当属潮流,集艺术娱乐购物于一体,打造游憩大型购物中心。

尽管许意病愈后在赵琴兰安排下跟随导师有所学习,也参与部分项目的参与,但能力方面毕竟不如一个老牌资深设计师,许彦之却对她颇具信心,大有一副把一个广场送给她随便玩的意思

晚上的局,说白了就是和其他合作企业老总一起喝喝小酒谈谈天。

有许彦之在,许意就像一个大家长羽翼下的小孩,不需要操心太多。

酒桌上有人打趣道“没想到许总身边的女伴长得这么俊俏,咋不早点给咱们介绍介绍。”

许彦之衬衫袖扣没系上,露出腕间百万名贵钢表,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成熟气质,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拣起一只虾,仔细剥干净,放入旁边许意的碗中,对他们的话熟视无睹。

其他人自顾自打趣“得了,这么漂亮的妹妹,许总恨不得金窝藏娇,哪轮得到咱大老爷们的份儿。”

没人认出许意是谁。

她以前就低调得让许家大小姐这个名号很少传闻,更何况现在几乎换了个人,那张小脸蛋依然清纯,但眼睛看人时少了几分温柔,多出几分妩媚。

许彦之没给那些人解释许意不是他的女伴,选择默认的同时,继续兴致勃勃做长辈该做的事,哄小孩似的哄着她多吃点。

饭局还算顺利。

许彦之没喝酒,车钥匙早已备着,准备接许意回家。

他私心地不太希望许意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记起所有的事情,又希望她能和以前那样对他亲密起来。

“不了。”许意一边接电话,一边给等待她的许彦之做了个摆手的手势,“庭川在这家酒店开了房,让我过去一趟。”

“”

明亮光线下,许彦之唇际荡着的似笑非笑略微凝固,微怔过后,神态很快保持如常,“这么恩爱吗”

“还好吧。”

“那晚安”

“晚安。”

许彦之目送她上了电梯之后,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节电梯门口站去,停顿片刻,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下按键。

他没问许意去陈庭川的房间干什么。

情侣之间的事,成年人都懂。

他没问,许意自然没解释,陈庭川给她订了总统套房说给她一个小惊喜。

抵达住房酒店的接应楼层,许意摸出手机,准备联系陈庭川让他下来接一下的时候,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隐隐。

一个男人挡住了她头顶上方的光。

下意识地,许意回头去看。

她个子不高,对方又离得近,一转身,眼睛的视线正对着男人衬衫第二枚系得工整的纽扣上,他身上有浅淡的烟草味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奶粉香。

她眼神呆滞,看他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顾深远的手,不由得捏紧奶瓶柄。

他今天照常带顾倾南去医院看望奶奶,但那小屁孩下午五六点的时候便困得要回家睡觉,他还有事要做,让人把他带到酒店套房,傍晚七八点的时候小孩子才醒过来,闹着要吃饭喝奶。

当爹的不得不伺候那小祖宗,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半时间都花在顾倾南身上了。

外界只知道远森掌权人雷厉风行,却不知背后是个操心娃娃喝奶撒尿的奶爸。

立于许意眼前的顾深远,一身正统西装,皮鞋一丝不苟,气质出众,偏白色光线下,薄唇微抿,侧脸线条刚硬冷漠,整个人都是散发着难以亲近的冷漠气息,除了手里的那只奶瓶。

因为他一直在看自己,许意也还算友好地投过去视线“你是”

这个口吻

比上次的“你好”要稍微熟悉一点。

但语气里还是透露着“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干嘛这样看我”的意思。

是装的还是她已经变了个人

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大的恩怨让她装作不认识他吧。

顾深远往前走一步。

许意下意识往后退。

本来两人就离得够近,他这样逼迫的话,根本没她容身之处。

退着退着,许意便退到一个无人问津的柜台边沿,背后贴着冰凉的彩壁。

她不得不对上男人深邃的视线,问“先生看着有点眼熟”

顾深远将她堵得死死的,嗓音克制沙哑,一字一顿地质问“许意,抛夫弃子这么多年,你还想跟我玩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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