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雨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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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卡莎知道,由长弓发射的它能击穿不少低阶巫师的防御魔法。

因为她也曾这么干过。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箭,但她并没有直接下这样的定论:是教廷的巫猎队伍袭击了这伙农民。不仅是因为她知道最近不会有什么除她以外的巫猎会经过这里,还是因为,这种矮人铸造的破魔箭被教廷提供给了大量与他们取得联系,共同反抗巫师的势力。

不过,能使用它们的只会是觉醒了血脉力量的骑士。

她在心中无声地想着,忽然,好看的弯眉微微皱起。

不对……

几具尸体倒卧的位置很靠近,面朝的方向也统一,这不像是慌乱之下四散奔逃的状态,有点可疑……

米卡莎想着想着,忽然灵感一动,她抬起双手,让狂风突然在自己身边出现。

呼啸的风熄灭了火焰,也让她的脸白了几分。

她登上还有一些余温的马车残骸,除了从中翻找出两袋幸存下来的面粉之外,还发现了一个倾倒的简陋木制摇篮。

她走到马车门边,看向与尸体扑倒位置相反的方向。

那里的草叶有倒伏的痕迹。

她三步变作两步地跑过去,扒拉着草叶寻找起来。

血腥味沿着草草踩出的痕迹传到她的鼻端。

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倒卧在前方,身首异处的少妇的怀中,紧紧抱着身首异处的婴孩。

米卡莎的眉毛皱得有些变形。

怀中抱着两袋面粉的米卡莎继续前进着,秀丽的脸庞上没有表情,深邃的黑眸中情感更加复杂。

马车的残骸已被抛在脑后,尸体都已简单埋葬,并进行了安魂——如果不这么做,米卡莎可以肯定,那一家横死的无辜农民,会再度“醒来”,化为活尸甚至充满怨恨的恶灵,尤其是这里还非常靠近各种阴性、负面力量显著聚集的黑森林。

这不仅是她在圣血教廷中了解到的信息,早年的经历也告诉她必须对此万分小心。

默默地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景象扫进角落,米卡莎在辨识了一下方位,估算了一下太阳落山的时间后,她少见地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是圣血教廷麾下什么势力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她真的有些失望了。

如果是她的同伴,某个巫猎,做了这种事情呢?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滥杀无辜,甚至虐杀妇孺,总是不对的。如果真这样做了,又和他们所反对的,不把人命当生命的巫师有什么区别?

米卡莎摇摇头,甩了甩披肩的黑发,尽量加快了脚步。

过了两个小时,在夕阳已经快要擦到剑草草叶的时候,黑森林那些树木的高大树冠,终于如同一堵墙一般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米卡莎见状,精神一振,却没有继续前进,一鼓作气进入森林,而是开始在附近寻找起被风、遮光的地方,准备宿营。

即使在这里活跃过不短的时间,且有相应的准备,她还是认为自己不应该在阴性力量增强的夜间独自活动,尤其是在这片特殊的森林的特殊区域。

很快,她便寻找到了一个草坡底部的角落,并收集了不少黑森林的枯枝、风干的剑草叶。

米卡莎先操纵着火焰,把选定的位置周围烧了一遍,在去除杂草、虫豸的同时让土地也能被加热,使躺卧的时候不至于完全冰凉。这能显著改善睡眠质量。

至于进食与饮水的问题,她身为中阶骑士,每周只需要少量的食物和饮水就能保持基本的活动能力,而她的上一顿在昨天,吃了七只生烤的没有佐料的法斯曼兔。

“这样的生存模式很像西部荒原的猎食者——豪斯雄狮,一周不开饭,开饭吃一周。”曾有一位钻研血脉遗传领域的巫师这样在自己的笔记中写道,后来这句话被联合会巫师教育协会引用在了《通识学》课本中,但后面还有一句被隐去的话语:“难道前辈们在编辑各种血脉的时候都混合了豪斯雄狮的特质?”

然后,她聚拢枯枝和落叶,点起一堆篝火,给逐渐阴森下来的旷野带来了些许温暖。

在周围布下一定的警戒手段后,裹紧了外袍和衣而卧的她很快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但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见了黑森林中的一棵巨树,一棵树冠庞大,树叶暗沉如墨,可以遮蔽大半个天空的巨树,枝叶的阴影间有无数闪烁的眼睛,而树下有群群乌鸦盘旋,发出阵阵不祥的噪声。

而巨树突出地表,如蛇般纠结扭曲的根茎之间,悄然裂开了一道恰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一抹苍白而虚幻的光芒从中泄出。

而身穿破旧麻布短袍、脸颊残存稚嫩与柔弱的米卡莎,黑色长发纠结成缕,染着血色的米卡莎,年轻了许多的米卡莎,第一次踏入了这片幽暗的丛林。

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小腿有着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多条疤痕,有的是黑森林给她的“礼物”,有的则是更早之前虐待的遗留。她的脸色不正常地苍白,似乎饱受饥饿与痛苦的折磨,但她的眼神却充满了热切与希冀。

这样眼神在日后不时刺痛着她,让她感受到一种难言的复杂情感。

米卡莎的胸口同样有着一抹苍白的光芒,正是这种微薄而虚幻的力量,如同黑夜中的向标,为她指引着方向,让年仅九岁的她跌跌撞撞地穿过了沙滩、密林,从康思顿城外的无名小镇一直走到了黑森林中的这个地方。

它彻底地改变了她的生活与命运,但真的是往更好的方向转变吗?还是从一个深渊坠入另一个深渊?

即使在十年后,现在的她也无法给出答案。

不知道是被某种力量入侵了梦境,还是单纯因为熟悉的环境将熟悉的旧梦带给了她,米卡莎在混沌与迷蒙中,把自己早年的经历如走马观花般地过了一遍,以致于当她醒来,看着太阳如同温吞吞的水煮蛋般,从黑森林的树梢后冒出的时候,竟生出了一种不知今昔是何夕的感觉。

抹了抹微微湿润的眼角,她麻利地站起,用沙土将只留余烬的火堆掩埋。将附近的痕迹完全销毁后,她头也不回地揣好面粉,走进了那张对自己敞开的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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