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铁蹄下的歌唱 第一章 风如刀 夜难熬（1 / 1）

二月，来自大漠的狂风，挟着严寒的余威窜入元大都城（今北京），在大街和胡同里发出困兽犹斗般的低吼。

低吼的北风里夹杂着夜间巡逻兵的脚步声，三十多人的巡逻队在死寂的大街上游荡。

报时的钟声从大都城中心高高的钟楼上响起，像唤魂似的，担心这座禁锢的城市在睡梦中不再醒来。

第三遍钟声已经敲响，宵禁的时刻到了。

钟声响过后，人不准夜行，户不准点灯。

万家无灯灭，街上无行人，整个大都城像是被一口沉重的大锅给罩住了，窒息得连梦都做不成。

在僻静的胡同里有一处院落，宵禁的钟声响过以后，灯光依然在窗内跳跃。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很体贴地说：“宵禁的钟声响了，您该就寝了。”

男子顺从地吹灭了灯，叹口气说：“难以入睡啊！”

“汉卿，又是为了杂剧本子？早点休息吧，慢慢写；你写得本子不少了，谁不说你下笔千言立马而就！”

“夫人，写这些风花雪月，青楼风情有何用啊！”关汉卿叹息道。

“怎么你今天忽然有了这等想法，你写的杂剧不是为了那些青楼姐妹吗？你不写她们唱什么？没得唱又怎么生活呢？”

“让我心中不平啊，这是什么世道！”

“我说你呀，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忽然沉不住气了？”

“想起来，到现在我还气愤难平啊！今天在集市上，阿合马的儿子打马飞奔如入无人之境。吓得集市上的人纷纷逃避，一个挑担子的老汉，行动迟缓，躲避不及被撞倒在地。可是阿合马的儿子却诬赖说是老汉撞到了他的宝马，要老汉赔他银子。老汉躺在地上不能动，想争辩几句；他下马举起马鞭子就打。围观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前制止的，甚至连句劝解的话都不敢说。直到这个畜生打累了才住手，上了马若无其事地走了。那老汉本来就让奔马撞得不轻，被鞭子打后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世道，是蒙古人的天下，他们可以霸占别人的妻子女儿，杀人不偿命。这样的事你见到的还少吗？”

关汉卿用愤怒的目光望着漆黑的夜空，沉默了一会儿说：“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时可以打死人；我们这些五尺汉子连振臂一呼都不敢，谈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夫人感觉到关汉卿被怒火冲动着，劝诫说：“我可要提醒你，如今蒙古人杀一个汉人比杀死一只鸡都容易，……明哲保身才是。”

关汉卿无奈地叹息道：“关羽，关大王姓关，我也姓关；愧煞我也！”接着在黑暗中唱起来，“想古今立勋业，那里也舜五人、汉三杰？两朝相隔数年别，不付能见者，却又早老也。开怀地饮数杯，将酒来。尽心儿待醉一夜。”（《关大王独赴单刀会》）

夫人见关汉卿真的要喝酒了，忙阻劝道：“行了行了，不喝了，也不要多想了，早早入寝吧。”

关汉卿在夫人的劝说下回寝室。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夜不能寐……

作家的话：元王朝是一个骑马的民族，崇尚武力讨伐，即骑马征战。至于是什么儒家文化，如政治、礼制、经济漠然置之。对知识分子也就是文人更是不管不问，文人的地位很低，遭受歧视，也就有了“八娼九儒十丐”。读书人“修齐治平”的理想破灭了。于是，有的读书人卖身投靠蒙古贵族，以求荣华富贵；有的读书人，隐于山林耕种自食，穷困度日；还有的读书人，靠手中的笔墨一边求生，一边不平则鸣。这些文人保持了文人气节，是“修齐治平”的曲折表现，可谓铮铮铁骨、正气凛然，关汉卿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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