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夜行记（1 / 1）

周围人都挺替林易高兴的，毕竟他们都见过他之前阴郁沉闷的样子，如今林易一朝恢复朝气，是值得庆贺事情。

几人喝了不少酒，谈笑风生。

忽然，苏灵秀一指边上盛开的雪梨树：“林兄当日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今日却是梨花盛开，恰似那一日雪满枝头！”他先前就是忽然看到此处有这么几簇盛开的梨花，才坐到这里来的。

众人都笑。

兴起而来，兴尽而归，林易先前为寻得他们见上一面，可以往返横跨两州之界，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要与他们腻在一起。

苏灵秀风流浪子飘摇天下，现在天下呈现乱世之象，照着他的说法，正是他庇护四方美人的时候，其能够偏安一隅？

青州为妖兽占据，对于御妖门人而言，这就是一个带有巨大风险的无上宝库，周之东暂时还没有离开这附近的想法，最多之后前往东部，会一会从未见过的海妖。

而林易既没有随苏灵秀招惹四方美人的想法（小鱼在边上，吵都能把他吵死），也没有跟着周之东在青州境内猎妖的准备，一来对他而言太多简单轻松，反倒是失了意味，二来他不适合多番对大妖动手，坏了人祖邪念他们的计划。

因此，欢聚一场，几人四散而去，他们皆是性情洒脱之人，若是拖泥带水，反倒是不美。

随后，林易带着小鱼领略四方，偶尔兴致来了，也会玩一下扮猪吃老虎的龙王戏码。

乱世即黄金大世，能人辈出，不止是世上的，山野里的隐士们也纷纷出世，当然，直至今日也没有能入林易的眼的，因此，比起那些所谓的高手，林易更觉得那些奇人轶事较为有趣。

比如说罢，他与小鱼某日在山沟沟里遇到了一个和尚大师。

是日，太阳落山，春夜天气倒还有些凉了起来，天边一轮满月升起来，又大又圆，又黄又荒唐。

月下的景物也显得荒唐。山坡上一株枯树，好像是黑纸剪成。西边天上一抹微光中的云，好像是翻肚皮的死鱼。马蹄声在黑暗中响着，一声声都很清楚。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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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遇上了一个跟他们同行的人，就是那大和尚，和尚的大秃头白森森，看上去令人心中发痒。令他真想扑过去在上面咬一口。

这和尚忒有趣，见林易携着师妹同行，又挨得亲近，以为这是他家女眷。

和尚就说道：“安南的女子娇小玲珑，性情温柔，拥在膝上别有一番情趣；克州的女子高大白净，秀颈修长，最适于在榻上玉体横陈；东州的少女深谙礼节，举止得体，用做侍婢再合适也没有。”

不止如此，也不知道他是真不凡，还是不过信口开河，他又补充道：“南蛮虽然名字不好听，但是蛮女却是热情如火，性欲旺盛，家里有一个就够，万不能有两个。而西域佛族的一位菩萨最是那空灵明净又惹人爱慕。”

林易看着他的秃瓢以及一身和尚打扮，这人可真是有意思。

于是他问道：“老和尚你说的这么明白，可成真实践过么？”小鱼扭了林易一下，他面不改色.

和尚嘿然笑道，这些年来先是北妖祸乱，后来又是边乱纷纷。天下男了去了十之八九，女孩子却还得嫁人。所以，嫁个和尚也不错。

听了这种话，林易笑道：“老和尚你好运道。”

和尚说，谈女人无趣，不如来谈骑射。

林易并不涉猎这些，但是听了心里也发痒——出家人谈谈击鼓撞钟、敲木鱼念经也罢，他偏要谈跑马射箭！

和尚说，在老僧看来，依照天时地利的不同，选择弓矢去射，不免沾上一点雕琢的痕迹。莫如就地取材信手拈来。

于是他就说了自己于静室之中射苍蝇、射蚊子、射跳蚤的事来。

他说，老僧以席蔑为弓，以蚕丝为弦，用胡子茬把公跳蚤全部射杀，母跳蚤渴望爱情，就从静室里搬出去。

还说，贫僧的射法还不能说是精妙，射艺极善者以气息吹动豹尾上的秋毫，去射击阳光中飞舞的微尘，到了这一步，才能叫炉火纯青。

林易笑而不言。

此时月亮已经升到中天，山里一片银色世界。坡上吹着轻轻的风，又干净，又明亮，好像瓦面上的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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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光下满山的树叶都在闪亮，在某些地方晃动。在另一些地方不晃动。

后来，他们又聊到了剑术，这个倒是算是林易的老本行了。

林易说：“我倒是知道一把剑，由至强者的肉身铸造而成，有邪性，光是碰它就能让你变得不是你，嗐，还能从你身体里跑出来跟你抢东西吃，称得上是天下第一。”

老和尚却是笑道：“像这样的剑只能说是凡品，虽然在凡品中又算是最上等。如果以剃刀在青竹面上剥下一缕竹皮，提在指间就是一柄好剑。拿它朝水上的蜉蝣一挥，那虫子犹不知死，还在飞。飞出一丈多远，忽然分成两半掉下来。倘若老僧手中有这么一柄剑，只消轻轻一挥、相公不知不觉之中就着了和尚的道儿。你还不知道，高高兴兴走回家去。到晚间更衣，要与夫人同入罗绍帐时，才发现已被老僧去了势。”说完了和尚哈哈大笑。

见林易也笑，那和尚又道：“当然，相公是老僧的好友，和尚绝不会阉了你。老僧这等剑术，在剑客里也只算一般。有一位大盗以北海的云母为刀，那东西不在正午阳光下谁也看不见，砍起人来，就如人头自己往地下滚，真是好看！还有一位剑客以极细的银丝为剑，剑既无形，剑客的手法又快到无影。不知不觉一剑刺在你左胸，别住了心脏不能跳动。登时你胸闷气短，又请郎中，又灌汤药，百般灵丹，越治越不灵。此时剑客先生站在一边看热闹，要是他老人家心情好，上前把剑拔去，你还能活。万一他输了钱，你就死吧，到死还以为是自己得了心绞痛！”

林易心想，这种事情他好像现在还真真能做到，而李长安给他遗留下来的宝物中，也真能有这样的剑！剑名思无邪。

（本章主要来自王小波的《夜行记》，为本人目前最喜欢的一片短文，文风极幽默，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移步一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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